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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国门主—敖烬(36)

意识渐渐变得模糊,鼻腔中充斥着血腥气味……

星夜勉强撑到了八重天便不省人事,鲜血染红了天河。

玉纶赤着双脚轻踏着水面,月亮横亘在河水与九重天召回的边际。

都说九重天太高,月亮攀升不得……遥坐于九重天上的神仙所看到的月亮,只是天河水反射的光罢了。

所为镜中花,水中月,大抵是如此

洁白不染血污的双脚停驻在玲珑的身旁,他俯身蹲下的同时,手指轻点上玲珑的额头。

下一刻他出现在玲珑的幻境世界中。

该如何形容眼前这个空间呢?

雷电与洪水将划分出天与地的距离,穿过炽烈的大火,玉纶推开青铜巨门,眼前是古老而陈旧的八卦形祭台。玉纶笑容慢慢荡漾而出,意味不明。

他后退一步关上了门,手掌心升起灰白色的旋风,旋风旋转升高化为风暴,将原本空间内的所有异象尽数吞噬。

玲珑的幻境安静了下来,整个世界变成纯白色,青铜巨门消失不见。

玉纶重新出现在天河旁,染红的水恢复原本的颜色。他凝视着不断流血的星夜,良久后轻叹着消失在夜色中。

星夜睁开双眼,他强撑着身体扶起玲珑,一路朝华清府的方向飞去。

……

“滚”

星夜冷冷的看着长生。

“出去!”

风驰电掣的崇吾和有悔去而复返,一左一右架住满脸愤懑的长生。

“上师,我们这就告退”

狗腿子崇吾谄媚的笑了笑,三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星夜的房门前。

“长生你放心,刚才我们看到的事,绝对不会说出去”有悔想了想刚才房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心有余悸的说。

长生眼露凶光瞪了有悔一眼,又转头看向崇吾,“你呢,有什么想说的?”

“我什么都没看见”崇吾煞有介事的摆了摆手,“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很好”长生对着两人露出令人发指的恐怖笑容,“继续保持”

说罢,他扬长而去,留下身后大腿发软的两人。

长生离开后星夜又陷入了昏睡,身体疲惫到每一寸肌肤都疼痛的无以复加。然而神奇的是,死亡濒临的实感渐渐被悄无声息回归的异样生命力取代,他第一次没有过噩梦的沉沉睡去。

耳边不知为何传来长生曾经说过的话,那时他正和从不睡觉的崇吾,有悔讲述睡眠的重要性。

话大概是这样的:

“我知道神仙不需要睡觉,但睡觉,放松和做梦不只是人的特权!连人类短短几十年的生命都尚且被睡眠占据了一半的时间,更何况是生命没有止境的神仙。不如把原来要用来修炼的时间拿出一部分睡觉,反正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成为六界鼎鼎有名的大神仙,干嘛非要提前让自己的人生目标宣告结束呢?”

星夜从没听过如此“骨骼清奇”的话,他笑着想提醒长生——人类之所以睡觉是因为不睡他们会死,但神并不会。

但通常他下一便会放弃这个想法……

不过是个快死的人,何必去浪费时间和他讲道理?

对和长生有关的任何事,他一直会这么提醒自己。

梦境如丝如缕,在时间先后上千差万别的片段随着星夜起伏不定的意识而错落出现。

上一刻他还梦到长生,下一刻他又出现在了云爻殿里。

他的主人,创造他的人——伟大的六界之主天帝玉纶,三十年前在瑶池琼台宴上因那朵横空出世的莲花精而受了伤,天河深处的闭关如弹指一挥间,他布了错综复杂的一局棋。

每个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他只需要高高的坐在云殿上,含笑的忽略眼前得失,静等着真正的“大鱼”上钩。

“主人”星夜虔诚的跪在地上,亲吻脚下玉石,如同亲吻玉纶的双足。

“星夜”玉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如春风化雨,连敌人也会为此流泪……“每名魔国门主都有属于他们的境元,那是他们的本源。只要境元存在,魔国门主的力量就会源源断绝,生生不息。”

“我知道”星夜点了点头,“境元通常是与魔国门主极为密切的存在,其密切程度却强,魔国门主的力量也就越强!”

“为何敖烬是第一个解除封印苏醒的魔国门主?”玉纶引导着星夜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敖烬的境元正在逐渐强大”星夜恭谨的回答。

玉纶轻声叹息,“我命华清传授仙童建立幻境,为的就是玲珑的幻境一旦开启,敖烬必定会建立连接天空台和白头山的通道,当玲珑的灵力不断提高,敖烬和整个魔族的力量会成倍增长……”

“是”星夜被强大的灵力包围,他被迫和玉纶对视。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玉纶的表情多少有些悲伤,“你从前不会这样”

力量消失,星夜摔倒在地上,他将头埋在地上。

“为什么擅作主张引敖烬出现?是为了玲珑,还是长生?”

多年来,星夜已经习惯在玉纶面前隐藏一切的情绪起伏,作为玉纶本源佛陀的一片花瓣所化,他的任何情绪本躲不过天帝的掌控。

“属下只是担心敖烬的打算不仅如此。”

“你是担心……敖霜?”

星夜隐藏心中悸动,“是”

“不用担心,你闯下的祸会有人来解决。”

玉纶的声音渐渐远去……

星夜双眼微眯,他试着伸展身体来缓解早已酸麻失去知觉的四肢。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他进一步侧身的同时,嗅觉和听觉也被见见赵乐回来。

枕边传来阵阵清水白莲的香甜气味,他拾起长生遗落在床榻旁的几根断发,又伸缩鼻翼闻了闻长生留下的味道,随即故作嫌弃的起身。

一道人影从旁边闪过,星夜飞快起身背靠在虚掩的门旁,他面具后的双眼闪过金色光芒,星夜剑瞬间出现在他手中。

门被拉开时发出“吱嘎”的沙哑声响,星夜剑横刺向来者,对方显然早有预料般躲开。

“上师是我!”

弱风双手合十做祈求状。星夜冷冷的颔首,他收回星夜剑。

“刚才是你?”

弱风摇了摇头,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房中,“方便进去说嘛?”

星夜转身朝房内走去,“带上门”

皎之凭借长生的头发作为掩护,旁若无人之境般走进了华清天君府。

此时华清府众人皆在断崖山的课上,华清天君尚留在云爻殿,若能躲过唯一看守仙府的仙倌弱风,他便能完成天君交给他的任务。

皎之略过星夜所在的厢房,他四处打量着华清天君府的内院。失去了华清天君幻境灵力的加持,整个仙府顿时荒凉的令人发指。天君提醒他只要发现任何异常都立即向她禀报,而对他来说,整个华清府最诡异的便是立在庭院正中央的天帝神像。

神像与断崖山云楼广场中央的神像在外形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此处神像的眼睛过于生动,无论他站在何处,那双眼睛总能恰到好处的盯着他。

皎之忍不住与神像的双眼对视。

瞬间,强大的精神力悄无声息的控制了皎之的天元,他目光从警惕变得涣散,又逐渐迷茫。

弱风气喘吁吁的从神像中跃身而出,皎之一动不动呆立在他面前。他不敢耽误时间,将伞的顶端对准皎之。

“听得到我说话吗?”

皎之茫然的点了点头,目光却紧紧定在伞上。

弱风展开伞骨并开始转动油纸伞,转动的速度由慢逐渐变快,“现在你要忘记你看见的一切,将你对这里原来的印象原封不动的回禀给派你来的人。”

皎之颔首,转身缓步走出了华清天君府。

“基本上就是这样”弱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转述给星夜,但话说到一半,他便渐渐觉察不对。等话音落下时,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和星夜一样难看了。

“糟了”弱风重击了下脑门,他慌张的看向星夜,“上师,我们怎么办?”

“已经来不及了”星夜开始梳洗杂乱的长发,“敖霜派他来的目的是试探,能预想到的结果有两个,一个是被抓个正着,另一个是他顺利回到断崖山——或发现问题,或无功而返。你用的法术应该在他到达断崖山之前便会消失,但无论怎样,她都会发现问题。”

星夜熟悉得当,他缓步走出厢房,弱风紧随其后。

“她的目标是华清府隐藏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就是我。她已经知道了……”

长生虽然对星夜的良心狗肺甚为光火,但他也理解星夜的伤是首要秘密,但身为第一现场目击者的崇吾和有悔自然不会想的这么人畜无害,在他们看来,一向不太融洽的星夜与长生之间似乎另有隐情。

至于是什么隐情,从两人向另外两人绘声绘色的传达和暧昧的眼神中,长生就能略知一二。他一直等着几人耐不住性子来问自己,果不其然,他们从一早憋到了深夜子时,终于憋不住了。

“长生,我们只是单纯担心你和上师之间的关系才有此一问。”璧吴觑着长生的眼色问,“你们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星夜上师的房中?”

“这好像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冰冷的声音如刀锥刺向众人后背。

“星……星夜上师……”有悔及时的捂住璧吴的嘴。

“灵力倒数,仅凭稍长于他人的精神力便沾沾自喜”星夜欲开口继续,结果长生替他说了出来:“不如滚出华清府……”

压低的笑声阵阵传来。

星夜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他扫视着五人,“玲珑人呢?”

“断崖山有人来传,敖霜天君有事要见他。”璧吴说道。

“走了多久?”星夜的声音里多了些不易察觉的警惕。

长生惊觉哪里不太对劲,他仔细回想着说道,“从亥时开始就没看到人影”

“弱风”星夜道,“去请华清天君去断崖山。”

“好”一直守在星夜身边的弱风点头离开塔楼。

星夜看了众人一眼,“一切照旧,所有人都不许离开华清府一步。”

说罢,他纵身离开塔楼,朝断崖山的方向飞去。

夜光之中,星夜隐藏身影疾驰,一袭白光闪过,长生竟出现在他身旁。

“上师别急,还有我们呢!”

其余四人也紧随其后,崇吾警惕的看着周围,“您的身份是华清府的秘密,不能外传!”

星夜哭笑不得,多亏黑夜和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长生飞到星夜旁边低语,“你的伤还没好,我是出于师生情谊提醒你。”

“多管闲事,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情谊。”

话虽不好听,但至少心平气和。

长生撇了撇嘴,“上师过奖”

星夜忍不住又轻咳了两声,“下不为例!”

长生乖巧的点了点头,“你附身我们任何人的身上都好,肯定可以撑到白头发仙倌赶来。”

星夜没再说话,他化为一柄拇指大小的桃木剑落在长生手中。

“一会见机行事”声音从他的掌间传出。

“知道!”

说话间,五人落在断崖山山门前。

“敲门”

星夜提醒长生。

长生扣响山门,不一会儿,黑衣侍从开启山门,引着长生五人踏入邢王殿。

敖霜头上攒着个黑簪流苏,长发将脸裁成魅惑近乎诡谲的弧度。从她肩膀一侧滑落的红色暖纱恰好遮住胸前光景,她怀中静躺着一只长耳狭目的狸奴,眉间生着红痣。

崇吾有悔和璧吴站在最前面,伽湘和长生站在他们身后。

长生用指腹蹭了蹭掌心的桃木剑,“星夜,你为什么紧张?”

他实在有些不明白,玲珑是敖霜的侄子,被召回断崖山应该只是寻常事而已。

“敖霜的目标是我……”

长生抖了抖,“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她发现我的存在了。”

“她想看玲珑的记忆?”

长生眼中也出现了警惕的神色,恍惚间,她与长生目光相遇。

“我记得你,长生,印象很深。”敖霜私下的声音听起来轻柔且慵懒。

长生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他和眼前这个女人的关系可不算太愉快。长生走向前,“见过天君”

“这么晚了,你们有何事?”

敖霜眼中不耐烦的意味明显,“无事便速速离去,山门要下钥了”

“跟她说,是华清天君有要事需要见玲珑。”

长生暗戳戳的点了点头。

“天君”长生鞠礼,“华清天君有事即刻要见玲珑。”

“何事?”

“天君不曾说,我等也不曾问”有悔见机说道。

敖霜笑容魅惑而看不出情绪,“送客”

她一声令下,黑衣侍从齐刷刷将除了长生以外的四人推出了门。

长生显然没料到眼前的局面大变,等他回过神来——邢王殿的大门被紧紧关上。

骤然强劲的精神力涌入长生的天元,如电如瀑的旋涡顺着他身体的每一个空隙钻进大脑。

“星夜!”

长生的天元被搅成一团,星夜语速变快:“长生,她想控制你的精神进而窥探你的记忆,快召唤你的幻魔,我也会帮你抵抗。”

手掌心的桃木剑传来温热的力量,长生的意识恢复了些许清明。

趁这个机会,长生在心中默默呼唤,“大神仙!大神仙!”

声音没有在幻境中响起,整个天元中你能够到处充斥着敖霜强大的精神力量。

大概是找地方躲起来了,长生担忧的传音给星夜,“不要用力,你不能暴露。”

“闭嘴,笨蛋!”

星夜情急之下又骂了长生一句,后者不禁愣住,这么俏皮的骂人话让他有种异样的感觉。

“集中精力”

星夜的声音再度传来。

“不行”

长生摇了摇头,天元完全被敖霜所控制,仿佛一双看不见的手伸进他的大脑,肆无忌惮的探究着什么。

意识混沌间,长生决定释放火之源的力量,但与此同时,手中传来的力量陡然变强,阻止他采取任何可能暴露自身秘密的行为。

两股力量彼此抵抗,此消彼长。

敖霜嘴角勾出冷笑,“果然……”

当敖霜和星夜的对抗达到顶峰时,长生紧绷的身体突然一松,像是一盆冷水从头到脚灌了下来,彻彻底底的清醒。

邢王殿的门被推开,敖霜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她快速站起身,“陛下,你怎么来了?”

玉纶跟在华清的身后走进邢王殿,弱风紧随其后。

“敖卿,这是在做什么?”

天帝看着地上的长生,出神了片刻,他朝长生伸出了手。

长生握着桃木剑的手中流淌出鲜血,他将桃木剑攥紧,朝天帝伸出了另一只手。

华清及时将长生护在身后,他有不善的看着敖霜,“敖霜天君,玲珑在哪?”

“玲珑已经睡下了,这里本就是他的家,天君有什么话不如明天再说?”

“我的人传我的话带回玲珑,为何会被你扣下?”

敖霜冷笑,“长生对我无礼,我只是留下教他些规矩。”

“是这样吗?”

玉纶目光朝长生望来。

“说实话”

星夜听起来很虚弱,“你不是很会演戏吗?”

也是……

长生突然装出委屈的神情,“我没有……是敖霜天君突然控制了我得天元……”

敖霜面色微冷,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玉纶语气变缓,“敖卿,将玲珑送回华清府”

敖霜静默无言,黑衣侍从将熟睡的玲珑抬了出来。

崇吾,有悔,璧吴和弱风眼疾手快的接过玲珑,华清朝天帝恭敬施礼,随后冷眼剜了敖霜一眼,带着长生拂袖而去。

众人屁颠屁颠的赶回华清府。

长生跟在华清身后缓慢的飞行,“星夜,天帝怎么来了?”

“为了某个人”星夜话音几乎如同蚊蝇。

“谁?”

“反正不是你”

“……”

“星夜?”

星夜再也没有回应。

长生呼唤了几次均得不到声响,鲜血从桃木剑中流出,几乎淌满了长生整个手掌。

华清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玲珑,“没什么事,只是被侵入了天元,和长生一样。”

长生摇了摇头,“我属于未遂”

华清瞪了他一眼。

“所以说平时好好修炼幻境有多重要,强大的幻境可以抵御其他力量入侵天元,这么简单的道理非要吃了亏才能懂?”

“遇到天君级别的还不是没辙?”璧吴没心没肺的顶嘴道。

华清少有被气的脸色通红,他骂骂咧咧的将众人赶走。

“长生你留下”

华清命令道,“随我进来”

长生跟华清进入他的房间,房门被法术紧锁。

他没料到天帝玉纶早就等在此处,正端坐在烛台边凝视着他握住桃木剑的右手。

长生被吓了一跳,“天帝陛下”他微微施礼……

“星夜如何?”

玉纶的声音如清凉的山泉。

长生展开手心,桃木剑化为星夜。

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星夜显然已经昏了过去,他的头无力的靠在长生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