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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国门主—敖烬(77)

受德和白衣武士终于动起了手来。

因为不属于同一个层面,两人的战斗干扰不到七个人半分。但即便如此,这画面还是不太好看……

璧吴和伽湘瞧着一黑一白两个面具男,各自在自己的身体上穿来飞去,彼此默契的离开了原本站立的位置。

受德一身黑衣硬是被他穿出了冷冽潇洒之感。衣袂飘然之间,他的头发竟缠绕在白衣武士的手上。在摘星楼上万名观众面前主动出击,凌空折伞的鬼面客动作忽然一滞。

一瞬间,黑与白严丝合缝的重叠在一起。

受德之所以会晃神,乃是他无意中看到了白衣武士的手上,一块如长虫形状的浅色疤痕,疤痕位于此人手掌之上,小拇指向下两寸不到的位置上,分明就是陈年旧伤。

“这疤……?”受德的声音压得极低,但他绝对能听到。

白衣武士出手极快,似乎并未因受德的话而产生异样的情愫。鬼面客停滞的动作仅持续了瞬间便恢复了正常。

电光火石后,黑白双影彼此纠缠已过了十招,他们凌空一脚难分胜负后,各自落在了摘星台的两端。

摘星楼的四大广场从上到下,爆发出热烈的呼声和掌声。

与此同时,毕节最先打破了众人的懵逼。

“你们快看,那个青铜神锥有问题!”

青铜神锥,本是用来固定堕仙楼和四大广场固定连接的擎天柱,其性能便如同能将各种零件组装成玩具的榫卯,是整个巨大建筑物中最关键的部分。

现在,周围但凡出现一点儿的异动,众人都会将其视作能离开这个诡异地方的希望,他们顺着毕节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神锥露出摘星台的部分微微旋转了一个角度。原本神柱上分别刻着四只玄鸟,玄鸟按照顺序分别为黑,白,红,金四个颜色,毕节站立的位置是六边形摘星台的东北角,当时正对着他的乃是红色玄鸟,而当受德与白衣武士过招落地后,他面前正对着的却变成了金色的玄鸟。

仅仅是一个细微的转变,却让所有人焦灼不安的心瞬间平稳了下来。六边形的宽广擂台上,最中央的青铜神锥仅有一人的高度。而四只玄鸟所衔刻的位置正好位于毕节,崇吾,璧吴,风息和皎之,几名较高些的少年男孩双眼的平行处。至于相对矮了些的长生和唯一的女性伽湘则很难会仰头察觉到。

齐整的六边形,对上圆柱表面位于四个不同方位的玄鸟图样。

“相当于刚才两人对招中,这个圆柱转动了九十度。”毕节先人一步的指出了关键,“可九十度意味着什么?”还没等有人接话,他又陷入了沉思中。

长生发觉,从刚才开始,皎之就一直观察在周围的细节,他忙问道“皎之兄,方才你可察觉到四个广场有什么变化吗?”

皎之对待长生的态度显然更礼貌些,他斩钉截铁的说:“没有任何变化!”

“这就怪了!”风息摸了摸下巴上荒芜青黄的胡子,“若按长生说的,能让四个广场同时转动才能打开通道的话,看来神柱的变化与打开通道并无关系?”

“不一定。”长生的注意力从受德和白衣武士身上转到了神柱上,又从神柱转到了空中。突然,他像意识到什么问题般,足下一点得飞了起来。

他从高空向下俯视,身后不远处尽是龇牙乱叫的梦魔。长生定睛一看,只见那擂台的表面,是被各种有冲击性的色调拼接组合成的抽象图案。

仿佛一幅巨大的画,只是并无任何有迹可循的意义和形象。

突然之间,他产生了某些奇异的想法。

“崇吾,风息……大家!”长生的呼喊在受德和白衣武士彼此静默的对战中显得格外清明。

“现在按我说的,去移动神柱!”长生指着神柱朝众人说道。

“移动神柱?为什么?”璧吴又傻愣愣的问了一句。

崇吾看了伽湘一眼,手下毫不留情的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问那么多干什么,让你去移你就移。”说着,他身先士卒,粗壮有力的手臂环抱住差不多要三个人才能抱满的青铜神锥,足下扎稳马步稍一用力。

他面露喜色朝空中的长生点了点头,“能动!”

请他人显然还是不理解他的用以。

最先觉察到异样的皎之和毕节先后飞起,他们停留在长生左右两侧向下望去。

三人交换了下眼神。

“照他说的做!”两人几乎同时说道。

崇吾,风息,璧吴和伽湘四人分别站在四只玄鸟的正对面。

“崇吾,以你面前的白色玄鸟为基准,向左转移到你能正对着金色玄鸟为止!”长生说,毕节问他,“一百八十度?你是看出了什么吗?”

长生颔首,脸上同时闪过期待和担忧两种神情。

崇吾力气最大,以他为主其他人为辅,当崇吾面前的白色玄鸟变成金色玄鸟之时,毕节和皎之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长生眼中的担忧越来越多,但语气也越来越坚定。

“现在,以伽湘面前的红色玄鸟为主,向右转动,直到他面前的玄鸟变成黑色。”

“不对!”毕节和皎之同时叫停长生的话,毕节先看了口,“不是黑色,是白色。”

长生稍微停顿了两秒,随即又道:“毕节和皎之说得对,转到白色玄鸟处。”

几人又按照他们所说,转动起了神柱。

待第二轮动作完成,皎之,毕节又先后指挥四人来回转动神柱达四五次。长生越来越沉默,但眼睛始终死死的定在地面上。

许久,身上都是汗的崇吾手一滑,神柱比皎之要求的角度错了一段距离,谁知长生猛地喊了句“停!”

伴着四个人疑惑的询问,空中的三个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好了,可以了……”

“怎么会……”

“这样?”

四人瞧着天上的三人越来越不对劲,他们依次飞上天。与此同时,不可遏制的恐慌和冰冷同时从他们的身体由内向外蔓延。

只见摘星台巨大的六边形地面上,每个边角处,此刻都出现了六个面目清晰的人画像。仿佛是一张巨大的拼图,在经过几人无数次矫正和移动后,终于呈现出他原本的模样。

六个画中人脚下踩着云仿佛从天而降,每个人的脸分别对应着眼前的六个人。然而,唯有长生不在其中。

几乎同一时间,其他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长生脸上。

突然,神柱向下一顿,仿佛朝着地下又扎深了一分。

与此同时,四大广场同时向下转动了一层楼的高度。从摘星台传来的巨大吸引力,将六个人分别吸入了六个人像画中。而在众人消失后,神柱变成了中空的甬道,仿佛在邀请长生自愿跳下去。

头顶无形的阻隔消失,无数的梦魔张牙舞爪的朝着长生呼啸而来。

他没有别的选择,稍稍定了下忐忑的心神,一脚跃进了向下的甬道中。

受德稍微平稳了方才紊乱的气息。

此人的武功必在自己之上。

只是……没有杀意?

为什么没有杀意?

难道真的只是来单纯参加红武之争打擂的?

还有他手上的那道疤,真的让人很介意。

受德的记忆一向都很好,所以他清晰的记得自己从小到大无数次遇刺的瞬间,和姬发哥无数次为了保护自己受德伤。那道疤就是。

八岁的时候,宫中夜宴,杀手伪装成宫女,匕首上猝了毒,二哥的手擦伤了一小块,受德一时情急,生生的帮他将毒血给吸了出来。所以那道疤的意义,至少对受德来说,与其他的经历不可同日而语,因而格外深刻。

“不会是二哥,他没有那么强大的武功,或者是我看错了?”

心中的疑问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他对眼前战局的分析也离理智越来越远。抓细作在这位王侯公子的眼中已经成了掀起你的盖头来的猫鼠游戏。他又一次主动出击,而就在他飞身而起的同时,从摘星台六个边角同时飞出漫天的红色帷帐,帷帐将所有的空隙都遮住,惟独留下了两人头顶,明月高悬的地方。

月光笔直的照射下来,一时间恍惚不似在人间。两个人的身影跃然出现在了红袖招上。四周涌出更加热烈的喝彩声,这就是红袖招,红武之争进行到最高潮时的助兴节目。

受德飞到最高处时,恰好遮蔽了月光。人影消失在帷幕上。白衣武士静默站立的身后突然飞出六名穿着和受德一样服饰的鬼面客。

六人身影极快,如鬼魅般将受德团团围在了中间。只听最中间的人喊了句:“动手”六把灰暗却锋利的刀同时瞄准了受德身上六处致命位置,精准的刺了下去。

突然间,一道白影闪过。

没有利刃刺穿身体的痛苦,只有掉落满地的武器。

鬼魅暗影的快速移动中,有人仿佛惊疑不定的喊了句:“主公?你为何?”

随后声音便消失了。

红色帷幕撤下之时,白衣武士背靠着摘星台的边缘,他一只手狠狠掐住鬼面客的脖子,

所有观众不由得站起了身,屏住了呼吸。而在下一刻,不敢置信的呼声此起彼伏响了起来。只见鬼面客手中握着把临时从杀手手里缴械得到的匕首,正抵在了白衣武士的胸口。

武士的手渐渐放了下来。

“你输了!”受德低声说。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谁都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从红武之争有史以来,第一次,破天荒的,最后胜出的人竟是鬼面客。

“哥哥,是你吗?”

穿着鬼面服制的受德将武器丢在一旁,匕首落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试着伸手去摘下面前的白衣武士脸上的面具。可那人却猛的向后退去,正好踩空在摘星台的边缘。

白衣凌空像下跃,受德飞身而起想要拉住他却扑了个空。

眼看那白衣人的身影轻盈一跃,竟毫发无伤的落到了人群中。

人群开始躁动,白衣一闪而逝。

受德在山呼海啸中随着跃了下去,转眼间,黑衣转为一抹红纱倩影,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而在此时的摘星台上,属于六个人的十二只手同时从六边形的尖端向上攀爬。很快,六名鬼面客杀手呼哧带喘的爬到了摘星台中央,他们虽然都很疲惫且狼狈,但形态各异。有人优雅,有人颓废,有人发出女孩家的嘤咛,有人如少年版高声呼喝。

完全和方才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杀手形象大相径庭。

“我说各位!刚才到底闹哪样儿,为什么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连武器都被人抢走了?”受德最先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与此同时,其他鬼面客也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正是方才被摘星台壁画吸走的六个人。

“我们方才应该是通过拼凑拼图而打开了通道,同时顺着通道……”毕节说着,其他人的脸上稍稍出现了一些喜意。

他们以为自己更上了一层楼,可实际上是……

“同时顺着通道向下掉了一层!”

得嘞!这回喜意变成了怒意。

崇吾一圈砸在地上,“也就是说,方才我们本来和那俩凡人不在一个层面,结果掉下去反倒和他们在一个层面了?也就是说,我们刚刚被迫附在那些杀手身上?”

璧吴朝他竖起了个大拇指,其他人也纷纷赞同。

“可长生呢?你们不觉得古怪吗?方才画上就没有他,现在人夜不见了?”伽湘脱掉自己身上的黑色衣服,四处搜索长生的踪迹。

风息思索一番,“或许是对应的角色不够,长生和我们在一起,但掉到了别的地方?又或者……”说着,他的脸上变得难看了起来。

“又或者,长生还在刚才那个空间内?”璧吴长大了嘴巴,“那些梦魔都在,他岂不是惨了?”

“我建议你们先别担心长生了!”皎之冷不防的一句话顿时惹恼了其他五个人。

“你们看四周!”

六人不明所以的看向四大广场上的上万名观众。

只见,原本热烈的观众此时一个个安静了下来。

安静本来是好事,所谓沉默是金!

只是他们实在过于安静了……

广场上每一层楼,每一个角落,每个人都笔直的坐着。他们面部表情一致的可怕——微微张着嘴,下巴抬高,眼睛半眯着没有瞳孔,其中尽是空洞的灰色。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崇吾压低了声音,其他人闻言竖起了耳朵。

“嗡,嗡,嗡……”

像是苍蝇和蚊子在周围乱飞时会发出的噪声。

嗡鸣声越来越大。

同时,所有的观众开始变得透明,他们的身体在肉眼可见的化为齑粉,齑粉随后又重新凝聚,变成了方才令他们闻风丧胆的——梦魔。

“你姥姥的!”崇吾这声脏话莫名的响亮,在原本空旷的广场上不断回响,直到嗡鸣声逐渐汇聚,成了一种能将人压迫到疯魔的呼号。

上万只梦魔一齐朝着摘星台上的六个人涌去。

这一次,没有了无形中的保护罩。乌泱泱的梦魔瞬间就来到了背靠着背,围拢成一个圈的众人面前。

白芒自空中直劈到摘星台上,六人的最外围升起了一道灵力筑起的高墙,最外围的梦魔瞬间化为齑粉。

“天地无极,玄阴引动,起!”

伽湘如临大赦,“是长生!”

长生身不染尘的落在神柱上,手中的大白兔旋转出千般花样,他大喝一声:“璧吴别愣神,你当老子的剑墙是半永久吗?”

璧吴“嗷”了一嗓子,熟悉的保护罩再次拔地而起,位于长生的剑墙之后。

“时间紧迫,听我说!”长生从神锥上跳了下来,“我刚才听到了有悔的呼救,他说很多人都被困在了最下层的梦境中。”

“在言尺天君府第一试结束后,九重天很多仙童都莫名消失了!敢情都是被掳到了这儿?”崇吾恍惚想了起来,皎之却在一旁冷不防的插话道:“不仅是仙童,同样的时间前后,九重天各路仙倌也都先后消失了,包括二郎真君家的哮天犬!”

“不是吧?连个狗都偷?”

“璧吴你别吵!”风息看向长生,“你刚才去哪儿了?”

长生的脸在剑墙散去的光影中晦暗不明,一阴一阳,像是同一腔子里藏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我现在要把有悔他们带回来,你们所有人先离开这儿,待我找到了他们再和你们汇合!”

“离开?”皎之挑了挑眉。

长生指着神锥上方渐渐攀升,破云而入的光圈,“我刚才找到了通道!”

果然,说话间,一把天梯从上到下出现在他们身旁。

“快走吧!璧吴,你的保护罩能移动吗?”

“能!”

“谁能施展隐身咒?”

皎之冷声,“我可以!”

“那就快走!”长生朝两人点了点头。

皎之最先上了梯子,他虽然眉目存疑看着长生,却还是先走一步。毕节似乎要说什么,终究还是反身踏上了天梯。

但崇吾,伽湘,璧吴和有悔并没有动。

“我们跟你一起去找有悔!”崇吾亮出双刃肋刀,“消失那么多人,你一个人怎么救的过来?”

伽湘也点了点头,“你不是说这是神秘人设下的圈套吗?且不说他是谁,但是能在天帝陛下眼皮子底下带走人,就不是你我能对付的。但不管有什么阴谋,人多了才有办法解决!”

“不行!”长生断然拒绝,“通道能被打开纯属巧合,若是被关上的话,到时候我们就全军覆没了!”说着,长生特意看了看皎之和毕节,“终究这二人无法信任,璧吴,伽湘和崇吾,不如你们跟着他们上去。若有意外还可以照应一二。”

长生看了眼风息,“我和风息的灵力排行前二,由我们留下来找人最为合适!”

“这……”

“没有时间了!你们是想全部都走不了,还是抓住一丝希望所有人安全离开?”

崇吾咬了咬牙,一手拉着一个,将璧吴和伽湘推上了云梯。

“长生,风息,万事小心,我们在上面等你们!”

“好!”长生和风息同时说道。

三人又看了看,这才为难的迈上台阶。当璧吴施展起保护罩的同时,皎之也施展了隐身咒。

果然,梦魔没有发现他们!依旧在撞击着逐渐稀薄行将破碎的剑墙。

风息站在长生面前,定定的看着他。

“我们往哪走?”

长生看着他,不说话。

异样的气氛突然在两人间蔓延,风息猛的抓住长生手腕,“你要干什么?长生……”

还未等风息的话说完,长生反手将大白兔用力向前推去,剑柄抵在风息的腹部,他闷哼一声,脚下一个趔趄摔在了天梯上。

就在他即将起身的瞬间,长生一剑斩断了青铜神锥。

通道和发现异状的其他五人,瞬间消失在了天际间。

无数的梦魔向找到了宣泄口般,疯狂朝长生撕咬冲来!

长生冷漠的亮出离人刃,无数的梦魔瞬间被吸进了匕首中。

狂暴的哀鸣和凄厉的叫喊归于平静,长生将离人刃握在掌间。

他望向天梯消失之处,原本的青铜神锥消失:一道黑暗,宽阔,寒冷的甬道无限的向下蔓延。

“极梦,出来吧!”

长生唇齿轻合,冷漠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