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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这个我不会

昨夜的天气,也在一场风波结束以后,开始转晴,然后便开始转阴。

街路上,冷风吹鼓起街上的烟花屑,也给一度喧嚣的城市,增添了几分萧瑟。

昨日窄巷里发生的一场风波,经历了一夜的发酵,也在东城这一片传播开来。

人们听闻以后,众说纷纷。

有人说李家攀龙附凤,嫌贫爱富,最终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还有人道陈家子运势好,能结识贵为宰相的包康;

更有人说张将军这一回吃了亏,难保往后不会报复云云。

大多数亲历者听到这些议论,也只是淡淡笑笑,知情的人们会相互对视一番,彼此通个心意。

只有他们才知道,就在人们口口相传的风波中越来越边缘化,近乎于可有可无的陈家子,才是整个事件里的关键。

陈家子好像在一夜之间变了,变得跟以往不太一样,又跟他爹呢有点像,一样的少不更事,一样的忽然开窍!

如此想来,这“开窍”乃是陈家之祖传绝学,好像到了一定岁数就会触发一样。

众人对此深以为然。

至于风波里的另一方,那李家人则在昨夜里,趁着天黑,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搬了家。

当时陈牧正嚎啕大睡,那闷呼噜扯的,堪比窜天雷。

这个时候日头已经出来了,日过两竿上三竿。

陈牧刚刚洗簌完,打算去街上溜达溜达,好好的逛逛街。

此前他为生计所困,连着上街摆摊八天,当时只顾着做生意,赚些小钱钱,根本没心思去想别的。

再后来,天降巨款。

奈何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丝毫不给陈牧拒绝的机会。

没有别的办法,陈牧只好花了十天时间,默写出一本《防疫大全》。

现如今咱兜里有了钱……

诶……不对!

陈牧想起些什么,连忙跑到床边,拿起枕头。

一百贯、两百、三百……一千一、一千二、一千三……七千八、七千八、七千九……

昨日,竟花了一百二十贯钱?

八天里卖饼子赚的钱全花了?

怎么花的?

陈牧回想起昨夜的情景,觉得自己……

怎么说呢……

他下定决心!

下次,要是还有下次的话!

再装逼,再打脸,咱就玩那种不花钱的,不费银子的!

毕竟他挣钱不易啊!

既然如此,那不如,再去赚点钱吧?

陈牧收拾妥当,哼着小曲,上街去了。

……

适逢上元节庆,巡街府人不会推搡,所以,不会出现清街扫巷,赶跑商贩的混乱场面。

长街之上,数不清的商贩将营生摆了出来,车水马龙间难过往。

陈牧矮下头走进一间摊位,将头顶遮雨的摊布推一旁。

这边钗、环、镯一类的女子装饰,在节日里格外紧俏,那些位缺乏生活情调的小郎君经过小贩的一番提点,也会慷慨解囊,购得一两副首饰送给合适的小娘子。

陈牧向卖首饰的摊位悻悻望了几眼,却是没有前往。

至于原因嘛……

也无它,唯单身之犬尔。

想送,却也无人要。

陈牧走走停停,四处瞧瞧看看,找寻一丝商机……

今日上元节庆,按理说吟诗作赋自然也少不了。

这年头的读书人,说话做事爱引经据典。

若想做些事,想博个名声,少不了要在人前炒作一番。

兹毫比,游历作得《滕王阁序》,信件往来间写下《与朱元思书》,有事没事写写《赤壁赋》、《梦游天姥吟留别》……

先不用去管原作者是哪朝那代,原作有没有问世,也不管是不是抄袭,将这些通通抛去脑后。

先写,先写出来。

若被人发现了,大不了说,是致敬经典。

若没人发现,那更好办,就厚起脸皮,说是自己妙手偶得即可。

不说高官厚禄,那声名自是鹊起,坐等京城里的官家特诏。

再加上当今赵皇帝喜欢吟诗作赋,届时在一旁拍拍马屁,喝几声彩,便能得诸多赏赐。

脑中计划的倒是挺好,但如今却身在方腊的地盘上。

鬼才知道他方腊喜欢啥子嘛!

……

陈牧走到扇子摊前看了一会儿,手中不知名的香木散发出阵阵清香,似乎是有醒脑的功效,让人神清气爽。

但大冷天的,谁会在手里拿个扇子扇来扇去,未免有些骚包。

想到这里,陈牧放下扇子,举目远眺。

前方长街搭绵延乐棚,红罗绿彩幕,乐人作乐杂戏。

临街处,有高台楼阁,那锦座临窗台里,瓜果点心备齐,清茶伺候,品几音袅袅出尘曲,抿一口精致脆酥点心。若有几片碎屑落在手里,就拿手指沾起来好了,悄悄转过身,背着人,将点心碎屑放进嘴里,这般也是乐趣。

这名阁楼里背身偷吃的小娘子,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见阁楼众人都在各自嬉戏,没人注意到自己,这才放下心来,再从食盘里捻出一枚葡萄。

吃皮还是不吃呢?

小娘子犹豫了一阵儿,方才将整个葡萄放进嘴里,还没经咀嚼,葡萄肉就在嘴里化开了,酸酸甜甜的,生出许多津液。

很好吃呢,她还想再吃一颗。

一颗、两颗、再三颗……

烦人的葡萄核在不经意间被她咬碎,嘴里顿时多了一丝苦味。

想找个地方吐出去,她看了看左右,也没找到合适的容器,就看见桌对面有一名翩翩公子,跟她一样,吃颗葡萄皱起眉,二人一经对视,就见那俊秀公子翩然起身,走去栏杆边,昂起头,朝楼下唾去。

小娘子不禁抿起嘴来偷笑,嘴中原本苦涩的葡萄核好像也变得甜腻起来,她缓缓起身,有样学样,模仿公子的动作,走到栏边,向楼下吐去。

“呜!哪个贼厮!”

“是楼上哪个?!”

“出来!”

从楼下传来的叫骂声,让楼阁里的翩翩公子与俏丽女子,笑得更加灿烂。

杭州本地人家提前预定了酒楼客席,他们在这个时候正享受着节日气氛。

而大多数人还停留在长街上,每逢乐声高潮时,便有万众山呼涌现,一同望向城中心广场方向……

近水楼台历来是有能者居之。

所以越靠近城中心位置,那台上表演者的技艺越为精湛。

台下的观众除了拍手叫好以外,少不得还要解囊略微表示一二。

在较外围的地方,台上表演的形式就很宽泛了,除去歌舞曲艺外,又有皮影、猴戏、相扑、杂技……

就连平时只在瓦舍里表演的“幻术”,今日也会拿出来,在露天展示。

听说杭州本地有一名“幻术师”姓杜,因其最拿手的幻术名为“七圣法”,所以民间百姓便称他为杜七圣。

据传,杜七圣一身功法高明,可以当众将人头切下,再以符法将人缝合成一体,可谓是一等一的幻术大师。

这杜七圣游历江南四地,名声赫赫,拥蹙如云,其中不乏高官显贵身影。

陈牧在外围看了一会儿,那台上的幻术虽是看起来有些神奇,但好像也就……

那样吧。

……

上元节庆,有人为了讨生活,有人为了闯名声,也有人只是为了出风头。

比如,那戏台上的少年郎身手灵巧,小小蹴鞠仿佛长在他脚上一样,点、挑、提、掂等一应花活儿信手拈来。

少年郎使一出“鱼跃龙门”。将脚下蹴鞠接到头顶,在头顶上颠了三下来回,同时面向观众手舞足蹈一番,一副技艺娴熟模样。

他这种踢法叫作“白打”,是不需要风流眼做球门的,属于一种单人的表演形式。

少年郎甩动脖颈向后一扭,使蹴鞠高高飞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向脑后飞去,表演者旋即伏地向后翻滚,抬起左腿拿后脚跟提点一下,精准地踢中半空蹴鞠再使其原路返回,就在少年郎挺身跃起接球的间隙,仍不忘向台下摆个鬼脸。

他快速地脱掉脚下牛皮软靴握在手里,轻盈侧跃一步,那从脑后飞来的蹴鞠竟稳稳地落在了靴尖处。

我掏!

高俅也没你厉害吧?

陈牧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小子若是去踢世界杯……

台上戏法精彩,霎时间引得台下掌声雷动,高声叫好。

那少年郎就喜欢别人追捧,望了一眼台边的燃香眼看快烧到尽头,这时候不免有些得意,转动起手中的牛皮靴,传动靴尖蹴鞠……

就在他得意的时候,靴尖蹴鞠落了下去,少年郎反应迅速,抬脚去接,不想却是慢了半步,只蹭到了球边,这一脚踢出去,蹴鞠踢到台下,飞去很远……

如此功亏一篑!

少年郎本只需再坚持片刻,待到坛中香火燃尽,便可进入下一轮比试。

台下见了这番场景,哄笑声顿时响起,不少人感叹这少年郎终是少年心性,脚下技艺虽是高超,却是沉不住气。

少年郎立马委屈,脸上一副懊恼的表情,瘫坐在台上恨恨不已。

……

望着飞来的蹴鞠,陈牧扯着嘴角,在心中默念。

你别靠近我!

你别过来噢……

求你了……

“蹦……蹦蹦……蹦……”

蹴鞠的弹性不佳,落地后只翻滚了几下,落在陈牧脚下。

便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奶奶的!

我陈某人除了蹴鞠以外什么不会?

我诗书礼乐样样精通,文能提笔安一村,武能背马当村霸!

陈牧虽然不会踢,但都在州桥下混这么久了,也知道这里面的规矩。

台下的人甭管你是接住了,还是被蹴鞠砸中了,总归是要把蹴鞠还给台上的表演者才是。

这个时候,就有了两种选择,要么像击鼓传花一样,索性登台,挤下台上的表演者,要么就在原地耍一番花样,然后传回台上。

无论如何选择,那台下接住蹴鞠的人,总归是要表演的。

要说不踢,不表演的话,行不行?

也行,也没什么,只是会被人说没气量,没风度,笑话笑话你而已……

奶奶个熊!

今个元宵节,我陈牧出来找找商机,岂能折在这里?

陈牧弯下腰,忍着发麻的头皮,他要拾起地上的蹴鞠,他准备拿手抛回去!

然后转头就跑!

丢人就丢人呗,反正又不是没丢过。

就在陈牧捡球的同时,身旁出现了一只绣花鞋,对方拿脚尖轻轻一勾……